《科学奇幻杂志》,约翰·卡内尔编,第60号,卷20,1963年八月。早期版本刊登于海威科姆技术高中校刊《技术小天鹅》 。
哇咔咔……只要我把耳朵用手指堵上,大声喊“啦啦啦啦”,就听不到你们把这个故事读出来的声音了。
这故事很幼稚。得提醒你们一下,写它的我也是,毕竟当时我只有十三岁。在我写出来的东西里这是第一篇出版了的。实际上,当我写它时我头一回感觉自己在写的是个真实的故事。
它一开始是一篇作文。语文老师给它打了20分的满分,还发到了校刊。孩子们都喜欢这个故事。我是作家了。
这可是件大事,因为在那之前我什么都没擅长过。我语文很不错,别的就都一般般了,跟别的孩子一样,根本入不了老师的眼,我们也很乐意。我的体育很糟,只有在曲棍球这个了不起的项目上,我不但很糟,还很危险。
不过别的孩子都喜欢这项运动。结果就是我曾被打到嘴里冒血。
当时全英国有三家,对,总共就三家专业的科幻和奇幻杂志。不可思议吧,但这是真的。我说服我的打字员阿姨把这篇小说打出来,然后把它寄给了约翰·卡内尔,那三家杂志的编辑都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收了。
天。
他付了14磅稿费,够买一台二手的帝国牌58型号打字机了。打字机是从我的打字老师那买的——我的妈妈觉得不管是当作家还是干别的,我应该有能力自己打字。当我写作时,我觉得它的价格其实远超值十四磅,不知道我的父母有没有在暗中悄悄补了差价。
幸运的是,在我把它弄坏之前,学业和考试成绩把我扔进了一家当地的报纸,在那我学会了正式的、或者至少也是新闻式的写作。
我之后曾读过这篇小说,手指忍不住想把它打散、改变故事节奏,搅乱套路,或者简单说,想把它从头到尾改写一遍。不过那太傻了,所以我还是咬紧牙关吧。
读吧。
我听不到你,啦啦啦啦啦啦啦!
锅子一打开家门,双脚一下子就像生了根似的牢牢粘在了门前地毯上,迈不开步来。
想像一下暴雨云的内部。再撒点灰烬和硫磺的佐料提下味。
然后锅子的客厅是什么样子,你就大概有印象了。
烟从书房的门缝下钻了过来。锅子迷迷糊糊地想起一部他曾看过的电影,于是用手帕捂住鼻子,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也就是接了一桶水的时间,他回来了。门动不了。电话也在书房里,那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而准备的。
锅子放下桶,用肩膀顶了顶门,门仍然关着。他退到大厅对面的墙上,眼睛流淌着眼泪。他咬紧牙关,他冲了上去。
门自己开了。锅子划着一道优雅的弧线穿过房间,直栽进壁炉里,之后一切都(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变黑了,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锅子的头上,一群大象穿着木鞋跳起了踢踏舞。他可以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跪在他身上。
“来,把这个喝了。”
啊,给人健康的愉快果汁!啊,令人振奋的交错汤!那些大象换上了拖鞋,现在改跳一支沉稳的华尔兹舞:威士忌起到了预期的效果。锅子再次睁开眼睛,看着不速之客。
“真是见鬼了,你到底是谁?”
“你猜得没错!”
锅子的头砰的一声击中了炉架上。
鬼把他抱起来,扶他坐在扶手椅上。锅子打开了一只眼睛。
鬼穿着一套朴素的黑色西装,纽扣孔里插着一朵红色康乃馨。他那薄薄的蜡质小胡子,还有细小的胡须,都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桌子上有一件斗篷和一顶可折叠的礼帽。
锅子早就知道这会发生。十年来,他一直在向那个毫无戒心的商人索要现金,这注定会被复仇女神抓住。他站起身来,擦去衣服上的烟灰。
“我们要走了吗?”他悲伤地问道。
“走?去哪里?”
“去‘那儿’吧,我想。”
“‘那儿’?哦,你是指我家!我的上——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见鬼!不!将近两千年来没有人到下面去过了。我想不出为什么。不,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些帮助,关于下面的;冥界生意遇到问题了,它没办法运转了——没有迷失的灵魂了。在过去的两千年里,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是一个叫但丁的狂妄自大的家伙;带着完全错误的印象离开了。你应该听到过他说的关于我的话!”
“我确实在什么地方读到过它。”
“真的吗?对我来说真是糟糕的宣传。这就是你要介入的地方。”
“哦?”锅子竖起了他的耳朵。
“是的,我想让你为地狱做广告。喂,怎么回事!你把喝的洒到地毯上了。”
“为什么是我?”锅子声音呆呆地问。
“你不是‘公平交易’广告公司的老板吗?我们希望你让公众意识到地狱的美丽。当然,和永远的诅咒无关。只是一日游啊什么的,地狱之旅等等。”
“如果我拒绝呢?”
“你觉得一万英镑怎么样?”
“再见。”
“两万?”
“嗯。我是不是该给你开一些任务清单,比如说把冥河的沙子灌进口袋里当锻炼器材卖?”
魔鬼看起来很生气。
“四万,这是我最后的报价。此外,“魔鬼把指尖按在一起,对着天花板笑了笑,”关于佩恩-史密斯产品公司的案子,我们有一些相当确凿的证明,我们把它公开怎么样?”
“啊,我才听懂你的意思。四万英镑,对佩-史案保持沉默?”
“是的。”
“就这么定了。”
“我很高兴我的方式起作用了。”魔鬼说。锅子坐在他的桃花心木桌子后面,拿出一个垫子。他指着一个抛光的银盒子。
“香烟?”
“谢谢。”
锅子自己拿了一支烟,摸了摸打火机。突然,他闪过一个念头。
“我怎么知道你真不是凡人?”
魔鬼颤抖起来:”拜托,真是见鬼!嗯,我知道佩-史的案子,不是吗?”
锅子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可能是个聪明的骗子。说服我。继续,说服我!”
“好吧,你自找的。顺便说一句,你左手口袋里的枪对我没用。”魔鬼漫不经心地探身,向锅子伸出一根手指。
“看到了吗?你是个骗子,一个低级的人——”
唰!
一道闪电穿过房间。锅子香烟的烟头被点着了。
“我——我——你说服我了!”
“真高兴。”
锅子变回了他的一贯样子。
“让我们言归正传。我想你是想让地狱以各种可能的方式被开发吧?”
“是的。”
“好吧,我恐怕在看到这个地方之前,我做不了什么——从活人的角度来看,你明白的。”
“是的。好吧,我可以带你去那儿,但对你来说那可能是一次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
“我和你说,如果你在这条街的拐角处等着,到——今晚八点怎么样?我可以去接你,我们可以步行去那里。好吗?”
“对。”
“那咱们会再见的。再会!”
噗!
他消失了。房间里又充满了硫磺味的烟。锅子打开了窗户,然后又关上了。如果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看到烟雾了,锅子会很难向消防队解释为什么没有火灾。他走进厨房,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他希望自己之前曾多读过一些奇幻小说。
锅子盼望着魔鬼管好自己的事,他和其他一些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而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今天这事的原因所在。锅子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自己有些秘密还是不被人所知的好,而现在有个人不但知道它们还在外面乱晃,这太危险了。锅子对金钱的热爱与他对自由的向往打起架来。他想要那四万英镑,但他也不想路西法到处乱跑。
突然,他想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当然!为什么不呢?他抓起帽子,匆匆赶往当地教堂。
锅子站在倾盆大雨中的街角。一股小水流顺着他的背流下来,淹没了他的麂皮靴。他看了看手表。离八点还有一分钟。他颤抖着。
“喂!”
锅子环顾四周。
“在这里。”
他看到人行道中间一个一人宽的洞的盖子被顶起来了。魔鬼探出头来。
“来吧!”
“穿过那里?”
“对。”
他慢慢地穿过那个狭窄的洞。
哗啦!
他必须把鞋子放在”成本核算“上。
“好吧,我们走吧。”魔鬼说。
“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沿着下水道到那儿去!”
“这是最容易的道,老家伙。咱们离开这儿。”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锅子的麂皮靴和魔鬼的蹄子踏在下水道里的声音。
“还有多远?”
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锅子的脚湿透了,喷嚏打个不停。
“我们到了,老家伙。”
他们已经到了隧道的尽头。在他们面前延伸着一条黑暗的山谷。在远处,锅子可以看到一堵巨大的墙,墙有一扇小门。一条黑河横贯山谷;空气整个儿被硫污染了。
魔鬼从隧道口的一个什么东西上取下一块防水布。
“请允许我介绍——杰里昂二世!”
锅子眨了眨眼。杰里昂二世是一辆T型福特车与一辆奥斯汀7号车拼成的产物,上面优雅地用硫黄色涂装。
魔鬼猛拉车门,把它拉掉了下来。
他们爬了进去。令人惊讶的是,只摇了几下启动手柄汽车就启动了。
他们嘎吱嘎吱地穿过了硫磺平原。
“好车。”
“是吧!有四十匹龙力呢。我用地球上的一些零碎的东西建造了她。不过从垃圾场附近的地面上出来时有点麻烦,”魔鬼一边说,一边咬紧牙关在硫磺云中快速转弯,“一个人要经常在一堆旧铁下面就会出这种事。”他揉了揉头。锅子注意到他的一只角被包扎起来了。
他们在河边打着滑停了下来。汽车冒出蒸汽云。
一艘破旧的小船停泊在河边。魔鬼帮着克鲁兹进来,捡起了骷髅——对不起,说错了——捡起了船桨。(骷髅和船桨发音相似)。
“那个谁来着,卡戎?他怎么了?”
“我们不喜欢谈论这件事。”
“哦。”
一片寂静,只有桨在吱吱作响。
“当然,你得建座桥来代替它。”
“哦,是的。”
锅子看起来考虑得很周到。
“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惊喜。”
“我在想,”锅子说,“水是不是正拍打着我的脚踝。”
魔鬼没有抬头。
“用这个。”
他递给锅子一个破旧的马克杯,上面的首字母B.R.都快辨认不出来了。于是他们继续。
他们站在大门前。锅子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字:
进入者需抛却一切希望
“不太好。”
“不好?”
“霓虹灯。”
“哦?”
“红色的。”
“哦?”
“能闪的那种。”
“哦?”
他们进去了。
“下来,孩子,从锅子上下来。”
三根舌头同时舔了舔锅子。
“回你的狗窝去,孩子。”
刻耳柏洛斯呜咽着溜走了。
“你必须原谅他,”魔鬼一边说着,一边扶起锅子掸了掸灰尘,“自从他从俄耳普斯的腿上掏出一个肿块后,他就再也不一样了。”
“故事中没说过这个。”
“我知道。遗憾的是,因为真实的故事要更,呃,有趣得多。但那种故事这也没人说,那儿也没人说。”
锅子对周围环境进行了评估。他们似乎站在酒店大厅里。在一面墙里有一个凹进去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摊放着本巨大的来客手册,手册上满是灰尘。
魔鬼打开了一扇小木门。
“走这边。”
“去哪?”
“我的办公室。”
锅子跟着他走上狭窄的楼梯,脚下的木板吱吱作响。
魔鬼的办公室摇摇欲坠地坐落在地狱的墙上,相当破败。一个角落被冥河淹过,一片潮湿的纸正从那儿的木墙上剥落。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生锈的炉子发着红热的光。锅子注意到地板上似乎堆满了旧报纸、账单和写了各种咒语的纸条。
魔鬼掉到一把宽敞的扶手椅上,而锅子坐在一把弯曲的藤椅上,在他的重量下,藤椅几乎崩溃了。
“喝点吗?”魔鬼说。
“随便。”锅子说。
“非常好的饮料,这个,”锅子说,“食谱是你自己写的?”
”“是的。很简单——两品脱蝙蝠血,一品脱——喂!你的脸色变了!你还好吗?”
“噫!咳咳!呃,很好,谢谢。那个,咱们开始谈正事吧?”
“好吧。”
“好吧,在我看来,我们的主要困难是要让公众认真对待地狱——还有你。我的意思是,大众接受的地狱理论上是一种火炉,你拿着草叉,和成群结队的恶魔一起鞭打迷失的灵魂,在周围都有什么东西在乱叫的声音——嘿,这提醒了我,那些人都在哪里——呃,我是说,那些灵魂?”
“谁?”
“还有谁?迷失的灵魂、恶魔们和女妖们。”
“哦,他们。嗯,就像我之前说的,两千年来除了那个混球但丁没有人到这里来过。这里所有的灵魂都慢慢地去炼狱了,恶魔们从那出发——呃,都去了别的地方找到了工作。”
“收税官。”锅子喃喃道。
“一点儿没错。至于火炉,只有角落里的这台马克4号还着着。它对我的做饭很有帮助,但在其他方面就没什么用了。”
“嗯。我懂了。你手边有地狱地图吗?”
“我想有的。”魔鬼在他身后的一张老旧橡木桌子里翻找了下,拿出一卷黄色的羊皮纸。
“这是我这最新的地图。”
”“行了。现在让我看看。嗯,我想这就是我们进来的地方。”
“是的!那片阴影就是硫磺平原。”
“很好。我相信峰点矿业公司会为采矿权花大价钱的——”
“哦?”
“当然,我们必须在上面修建一条好点的道路,以增加交通吞吐量——”
“哦?”
“从地球往下挖一条大隧道——”
“这儿建个咖啡厅。那儿建个舞厅。终点是赛道。保龄球馆放在——”
“我们可以在这里放座游乐场——”
“那里的空间得腾出来,给一家餐厅用——”
“在这儿和这儿放几个冰淇淋摊,在这儿——”
“那边是一吹就一整夜的爵士乐队。与你的恶魔们联系一下,为他们开点更高的工资,让他们回来帮助管理这个地方——”
“让俄耳普斯组织一支爵士乐队——我相信阿波罗会答应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整着。很快,地图上画满了从舞厅到环形赛道的各种符号。然后他们坐下来讨论第一阶段:将地狱置于公众视野之中。
当然,起初也有些令人尴尬的时候,比如魔鬼在杯赛最后一天出现在球场中心的时刻。不过,他毕竟拿到了所有热门报纸的头版新闻。
一家著名的啤酒厂因为顾客流失起诉了他,因为大多数杯决赛的观众在看到他后都签署了戒酒誓言。
世界各地的电话都被打爆了,线路熔化、慢慢地融合在一起,锅子现在被大金融巨头的报价困扰着。广告公司们为争得魔鬼的参演大打出手。在锅子的监督下,伦敦到地狱的隧道工程进展迅速。魔鬼搬到了他家里来,说那些起重机和推土机什么的正让地狱变成地狱。
“看看刻耳柏洛斯有多喜欢他的狗狗美味!如果你也给你的狗吃狗狗美味,它也可以有那么光滑的皮毛,那闪闪发光的尖牙,那三个头!狗狗美味,两盎司罐头包装,方便快捷!
“刻耳柏洛斯说狗狗美味好~吃得不得了!问狗狗美味!!”
“成功人士都抽棺材钉牌香烟!”
“告诉我,路西法,你为什么抽棺材钉牌香烟?”
“我喜欢那种凉爽清新的感觉;上等烟草的味道;贵公司为这些陈腐的广告付给我的50英镑——”
“告诉我,先生,你对种族歧视有什么看法?”
“嗯,我——呃——我的意思是——嗯——呃——呃——就是——”
“你觉得年轻一代怎么样?”
“嗯——呃——嗯——啊——是的!当然!”
“你同意电视上的暴力行为是导致国家犯罪案件增长的原因吗?”
“嗯,啊——嗯——不。也就是说,呃——是的。我的意思是,呃——不——啊——嗯。”
“先生,非常感谢您今晚来到这里,并就当前大众所关注的问题提出您的意见。非常感谢。好了,女士们先生们,下周我们再——”
锅子冷静地审视了公司。这里通常有一群不怀好意的三流议员、没名气的小明星、无聊的记者,当然还有保镖们通常所谓的疲惫派对,他们都在喝着廉价的香槟酒。三教九流的气息。锅子最近成为了一位研究拥挤场合空气的专家,他断定这是一种有特别果味的混合烟雾,由马尔花草和甲烷、还有偶尔飘出的一氧化碳构成。他转看向魔鬼,魔鬼正在用鸡尾酒摇瓶表演魔法。
“我的朋友,这就是被戏称为聚会的地方;这种仪式仍然存在于上流社会。它似乎由一个——“
“哦,别说了,小锅。这是我五百年来参加的最棒的一次聚会,我会尽力的——”
声音沉闷了下去。看来魔鬼的确已尽可能“竭尽全力”了。
这是个清爽的十一月的早晨,在僻静的蔓越莓大道上,鸟儿在歌唱,树叶在飘落,锅子在吃早餐。他边大口吃着培根和蘑菇,边把报纸迅速从左往右翻。八卦专栏吸引了他的眼球,他想起了魔鬼。
他把纸扔进垃圾桶,用餐巾擦擦嘴,然后拖着步子往卧室走去。
混乱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房间里到处都是纸帽、气球和飘带,还有不少瓶子。魔鬼自己仍然穿着锅子第二好的西装在趴在床上大声打着鼾。
“醒醒醒醒!”锅子无情地喊道。效果令人印象深刻。魔鬼在空中射了两英尺远,然后抱着头下来了;他所讲的粗话让锅子的耳朵都变得通红。
锅子在厨房里捣鼓了会,端着杯黑咖啡回来了。
“喝这个。”
“哎哟!不要那么大声。”咕噜!“哦,现在好多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试了试伏特加和绿茶的效果。”
“哎哟!”
”“是的。现在,最好大脚——呃,大蹄——往前迈。地狱的开幕式十二点举行。
“我不能这副样子去——哎哟!”
“对不起。你只需要喝上几加仑的黑咖啡,然后忍受它。现在,来吧。”
爵士乐响彻地狱的墙壁。流行音乐在黑暗的走廊里回荡,这其中还夹杂着老虎机的咔嚓声。浓缩咖啡在河里流淌。发热的摩托车的尖叫声与女妖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女妖的声音既有幽灵的也有人类的(是专门用吉他弹奏出来的)。
地狱的人气增长飞快,只有魔鬼银行账户的增长速度能相提并论。
在地狱墙壁那高高的阳台上,魔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吃了三片镇静剂。
暴风雨肆虐。上个月,北半球一直在遭受着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雷暴的袭击。气象员花了所有的工作日来测试他们的玉米、海藻和其他神谕,但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无所知。
锅子在他新买的乡间别墅的大书房里。他又在炉火上扔了一根木头,然后任由自己深陷在扶手椅里。暴风雨还在继续。
他的良知正困扰着他,困扰着全欧洲最强大、最无忧虑的人。
冥界的生意出了问题。当然不是金钱方面的,因为他过去三周的佣金非常丰厚,他的乡间别墅,还有两辆汽车、五匹赛马以及一艘游艇也都明确表明了这一点。
地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高层人士纷纷蜂拥而至,而且一切都已经获得了当权派的批准。
但有什么事不太对劲。和那些暴雨有关。
在锅子脑海中的某个地方,翅膀、光环和竖琴在锅子的良知上上下跳动。雷声低沉。
噗!
魔鬼出现了,他看起来非常激动,一出现就跑向了锅子的鸡尾酒柜。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贝拉多娜,转过身去,来到了锅子身边。
“我再也受不了了!”他尖叫起来。他的手在颤抖。
“又怎么了?”
“你的错!他们把我家变成了疯人院!噪音!噪音!噪音!我想好好休息一宿都不行!你知道吗?我已经两个多星期没睡了!什么都不会只会大喊的青少年们——”
“等一下。你说他们打扰到你了?”
“很有趣!”
“为什么不暂时关闭地狱,去度度假呢?”
“我试过了。天知道——”
轰隆!
“我试了!你以为他们会走吗?不!一群暴徒威胁说,他们会“抓住”我,假如我试图关闭他们喧闹吵闹的天堂——
轰隆!
我不被一群野蛮人围住索要签名!我很出名!我不能得到一点平静!下面简直就是地狱!”魔鬼现在跪在地板上,眼泪顺着脸流下来,“你必须帮助我!把我藏起来!做点什么!哦,天哪,我希望——”
雷声把天一分为二。天空回荡着声音。锅子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拍打着爆裂的耳膜。
然后是沉默。
魔鬼躺在地板中央,被光包围着。然后雷声响起。
你想回来吗?
“哦,是的,先生!请对不起!我为一切道歉!我为那个苹果感到抱歉,真的很抱歉!”
书架上,查尔斯·达尔文的半身像碎成碎片。
“对不起!请带我回去,拜托——”
来吧。
魔鬼消失了。外面,风暴平息了。
锅子颤栗着从椅子上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望着晴朗的夜空。
然后,夕阳下升起一只光之手臂,向他致敬。
锅子笑了。
“不客气,先生。我的荣幸。”
他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