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艺术形式和复杂性小组

（“混凝土例子”又有“具体的例子”的意思）

当裂缝开始出现。

“你买了啥？我家里有一块柏林墙砖，就跟这个‘艺术品’一样，”比尔气急败坏地说， “你是不是在从物理改行到金融的时候把脑子扔掉了？戴夫，一块铺路石，哪怕它被摆在了台子上，而且人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艺术品’，它也没真的变成艺术品。就像你不能把字母表抄一遍然后就叫它‘万物理论’一样。”

““我整天盯着金融数据，看着市场涨跌起落，”戴夫回答说，“我能赚到钱就是因为我能总结这些疯狂的运作模式。我了解在这种复杂性之中暗含的数学原理。但股票并不美丽——和岩石上的裂缝比不了。复杂的裂缝总能吸引人们的目光。你是卖艺术品的，比尔，你当然可以发现自然存在的美。”

比尔耸了耸肩：“我从来没有说过艺术和复杂性是一回事。””

“纳米雕塑！”画廊董事说过，“用小到看不见的东西填满伦敦最大的空地？用蛋白质材料！非常有趣！我预测这玩意会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品！”

比尔不确定这次他们的想法是不是过于离谱了。如果改成建设一个阐述自然之美的环境装置可能更好。但戴夫不是曾为了一件水泥雕塑就花了10万英镑吗？一座看不见的纳米雕塑，就建在皮卡迪利广场上！你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复杂的了！艺术不就是突破界限吗？让美感和逻辑下地狱去吧！

董事会上气氛紧张争吵激烈。大多数人都认定了纳米雕塑是一个笑话，不好笑的那种。但董事明确表示，这个项目看似荒谬，但其应该可以在数百万人的头脑中引发思想与情感——甚至是攻击性情感。隐形（且极其昂贵）的纳米雕塑将比任何传统艺术作品都更接近“奇迹”。因此，这件作品可以作为一套建筑系统出售。不幸的是，董事没能说服戴夫这个复杂性领域的专家在会议上说明白这一点。经过一天偶尔充满敌意的辩论，最后什么决议都没有达成。

戴夫离开了会议，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感觉变成实体。首先是美感，那是我可以通过外表看到的东西。这种看不见的建筑的复杂性，不就是纳米雕塑——复杂但隐形吗？它应该还是会像隐形纳米雕塑一样触发心理反应吧？自然界中最不可思议的现象是看不见的，但神秘作品却依然在不断产生。艺术呢？仅仅看不见就够突破界限了吗？最不可思议的难道不是思想的空间吗？

比尔的电话在错误的时间响了。他听到戴夫在另一头喃喃说道：“双面神雅努斯。”

“你是说像狄俄尼索斯和阿波罗那样的雕像吗？”比尔试探着问。

“不，艺术和科学。”

“两张看向相反方向的脸？”

“但却连接到同一个设备，或者说，同一台复杂的机器。”

“你的意思是艺术和科学都有共同的……？”

“是的，同样的复杂性。”戴夫说完，突然挂断了电话。

比尔在希思罗机场，准备前往纽约。在伦敦的会议上，戴夫当场崩溃，还低声说了些关于神秘的纳米试验的话。比尔拼命压下自己的焦虑：戴夫能计算清出来对纳米雕塑项目的反应吗？董事想让他说服戴夫，好在董事会的派系之间作出最后的决定。但戴夫的意识似乎像他在客厅里安放的那块石头一样——裂开了。

在门口比尔遇到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女人，她没有化妆，太阳镜里映出了他自己吃惊的脸。他讨厌这种眼镜。

“我叫比尔。”他结结巴巴地说。

她打断了他：“戴夫要你在这个房间里等着，”她指着一扇紧闭的白色门说，“不用拘束。”她说，然后把他留在了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全白房间里：墙壁、天花板、地板和仅有的一件家具——一把转椅，它们都是白色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但比尔很快就感觉到一种耳鸣在他的耳边响起，就像音乐一样，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干扰是视觉上的。他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但这种白色的表面并不光滑，给人一种不规则性的动态的感觉，这使他警觉起来。他从椅子上起身，慢慢靠近面前的墙，发现自己连一点门的轮廓都看不出来。他一定是发呆或睡过去了，因为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正抬头看着戴夫的脸。

“比尔，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笑着说。

“我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我不信。”

“整整一个小时。”戴夫说，“纳米艺术就是这样作用到你身上的。你大概可以和董事解释一下了？”

最终，比尔的口才相当强，他一个人就促成了整座纳米装置的建构。但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这完全是你的问题，”董事说，“现在有张罚单要你付。他们起诉说我们进行了纳米破坏，让我们赔偿4亿7835万6298英镑。”她继续解释，这是由于比尔稀里糊涂地给纳米雕塑添加了一个螺旋，结果这种微小的可以自我复制的蛋白质就被设计成了模仿朊病毒的行为模式。只要有人一边在想着生活复杂难以忍受一边走过皮卡迪利广场，在他面前一个蛋白质分子就会在石头上裂开一道缝。几周之内，整个人行道和周围的房屋就全都裂开了。这件壮观的艺术品现在的名字成了“疯狂水泥灾难”。

 “你得交罚款，”董事说，“不过诉讼已经包括了重建费用的增值税。还有，那些石头你也可以留着。也许戴夫愿意向你买那些玩意儿。”

作者信息：“艺术形式和复杂性”小组联合创作

小组成员：J.P.Boon, J.Casti, C.Djerassi, J.Johnson, A.Lovett, T.Norretranders, V.Patera, C.Sommerer, R.Taylor & S.Thurner

附加信息：这个故事是十位作者用日本连歌方式创作，并将创作出来的作品浓缩而成。每个作家依次创作一段内容，只有主持人知道哪一段是谁创作的。作者们于2005年1月在维也纳参加了John Casti组织的“艺术形式和复杂性”研讨会，该研讨会部分资金由欧盟委员会提供。原故事可见于http://www.wzw.at/file_upload/Kovacic_tmpphppCqC5Y.doc（译注：网站已注销，文件已不可下载）。